乙巳蛇年,冬月、京城天气渐寒,正是围炉煮茶,翻阅旧籍的时节、偶有友人来访,见书斋一角尘封的木箱,不禁好奇发问:先生,您说这陈年旧物,该当属什么生肖呢?
此问颇有禅意、生肖,乃纪人之生年,与天干地支相配,一轮甲子,周而复始、而器物无生辰八字,本不入此列、然万物有灵,一件旧物,历经岁月淘洗,承载人事变迁,其身上所凝聚的气韵与精神,未尝不可与十二生肖的某些特质相通、若要强为之配,倒是一桩雅趣。
若论其本源,一件旧物的生肖,自然是它被造就的那一年、譬如一把康熙年间的紫砂壶,若恰在丁亥年(1647年或1707年)烧制而成,那它便属猪、一部民国二十三年(1934年)出版的线装书,彼时为甲戌狗年,那这本书便带了犬之忠诚与守护的烙印、从这个角度看,每一件旧物都封存着它诞生那一年的时空气息,是其无可争议的本命生肖、走进古玩市场,琳琅满目,便如走入一场跨越千百年的生肖盛会,龙吟虎啸,鸡鸣犬吠,皆在不言之中。
换个心境去看,旧物之属相,更在其神韵,而非其形制之年、陈年旧物,静默无言,深藏不露,其性情最似生肖中的蛇、恰逢今岁乙巳,正是蛇年、蛇,性喜幽静,常潜于洞穴深草,有敛藏之德、旧物亦然,它们被束之高阁,藏于箱底,或埋于尘土,不事张扬,静待有缘人、蛇,又象征着智慧与神秘,其身上冰冷的鳞片仿佛岁月的刻痕、一件老物件,无论是泛黄的书页,还是带包浆的木器,其表面的痕迹便是时间的智慧,内里藏着的故事,引人探寻,这与蛇的神秘感不谋而合、它们是光阴的守护者,一如蛇守护着宝藏与秘密。
再说龙、何为龙?变化万千,尊贵非凡,是历史与文明的图腾、那些能称得上陈年旧物中极品的,多半与龙有关、一件商周的青铜鼎,一卷唐人的书法,一方皇帝的玉玺,它们身上所承载的,早已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人间烟火,而是一个朝代的兴衰,一种文化的脉络、这样的重器,其气魄与威仪,唯有龙之尊贵可与之相配、它们是时间的龙脉,静卧于博物馆的殿堂之上,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辉煌。

而那些寻常人家代代相传的旧物,则更像是牛、一张祖母用过的榆木方桌,几代人围坐其旁,桌面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与烫印;一只父亲传下来的手表,指针的每一次跳动,都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、这些物件,质朴而坚韧,默默承受,勤恳服务,正如那埋首耕地的老牛、它们没有龙的威仪,亦无蛇的神秘,却有着最温润的牛脾气,承载着一个家族最实在的情感与记忆。
谈及情感,便不能不提狗、狗之性,忠诚也、有些旧物,其价值不在材质,不在年代,而在其所寄托的情感、一枚褪色的奖章,一张泛黄的合影,一封墨迹晕开的家书、它们是某个特定时刻的忠实记录者,是某段亲密关系的忠诚守护者、每当看到它们,往事便历历在目,音容宛在、这份忠贞不渝的陪伴,正是狗之精神的体现、它们为主人守护着一段永不褪色的时光。
藏家眼中,一件旧物的生命轨迹,本身就是一部轮回史、它可能诞生于兔年,温润可人;辗转于马年,奔波流离;安顿于鸡年,终得其所、它的每一次易主,每一次迁徙,都像是经历了一次生肖的流转、器物身上的每一道裂痕,每一次修补,都是它命途中的一次犯太岁或遇贵人、如此看来,陈年旧物早已超脱了单一的生肖属性,它在其漫长的生命里,将十二生肖的悲欢离合、跌宕起伏都经历了一遍,最终修得圆满,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。
故而,陈年旧物是什么生肖呢这个问题,答案自在人心、你可以考据其出生年份,定其本命;亦可观其气韵,感其精神,在十二生肖中为其寻觅一位知音、它或许有蛇的静谧,或许有龙的庄严,或许有牛的敦厚,或许有狗的忠诚。
此刻,我再看那只旧木箱,它静静地待在角落,箱体上的铜锁已生出绿锈,木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温和而深邃、我不知它造于何年,亦不知它曾经历何事、但它就在那里,看我读书,听我谈笑,仿佛一位沉默的老友、它的生肖,或许就是这流淌不息的时间本身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