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维霜降,京华秋深、一壶温茶,几卷闲书,窗外西风卷地,吹得人心思澄澈、此番光景,正宜谈些玄妙之事、有朋友问起,面相中,眼睛是否定要生得如神仙一般,方为上佳?此问颇有意思,非一言可尽。
所谓“神仙眼”,想必是说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,黑白分明,顾盼之间流光溢彩,仿佛洞悉世事,又超然物外、这样的眼睛,自然是万里挑一,贵不可言、但若将此作为唯一准绳,未免失之偏颇,犹如论画只认神品,而忽略了能品、妙品之佳处。
相学论眼,首重“神”,而非“形”、形者,眼之大小、长短、单双,乃先天骨相所定,如屋之架构;神者,眼之光彩、气韵、动静,是后天心神所系,如室之灯火、屋宇宏伟,若内里无灯,终是死寂一片、眼形再美,若神采涣散,亦不过是琉璃珠子,失了灵魂。
那么,何为“有神”?“神”并非只有一种形态、它不是虚无缥缈的仙气,而是生命精气神的凝聚与外现、人的心念、智慧、决断、情绪,皆从此窗户中透出。
将帅之眼,其神在“威”、目光如炬,坚定不移,不怒自威、平日里或许精光内敛,但一遇决断之事,便如鹰隼锁定猎物,锐不可当、这股神气,是沙场历练、权责在肩所养成的杀伐果断之气、你不能要求一员统兵百万的将军,生着一双悲天悯人的菩萨眼、那是“神”放错了位置。
文人之眼,其神在“清”、目光温润,藏有静气,深邃悠远,仿佛能看到寻常人看不穿的道理、他们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,眼中是胸中丘壑,是诗书气华、这股神气,是经年累月沉浸于学问,与古人神交,与天地对话所涵养出的从容与通透、你若让苏东坡有双“力拔山兮”的霸王眼,那他笔下的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也少了三分味道。
商贾巨子之眼,其神在“定”、眼神明亮而沉稳,转动时灵活却不轻浮、与人对视,既能让你感受到他的真诚,又能让你察觉其深藏的算度、这股神气,是在人情世故的汪洋中、在财富涨落的浪涛里磨砺出的定力与精明、眼中无定,心神必慌,如何能把握瞬息万变的商机?

由此可见,眼中的“神”,并非统一标准,而是与个人身份、阅历、心境高度契合的内在精神的外显、一个农夫,眼中若有知足常乐、淳朴厚道之神,便是好眼;一个匠人,眼中若有专注沉静、精益求精之神,亦是佳相、强求他们都具备“神仙”般的超凡脱俗,反倒是笑话了。
反过来说,何为“无神”?眼神黯淡、浑浊、游离、闪烁,皆是神散之相、目中无光,多是身心俱疲,精气衰败;眼神浑浊,常是思虑不清,为俗事所困;目光游离,乃心志不定,缺乏主见;眼神闪烁,则内心怯懦,或有隐情、这样的眼睛,纵使外形再是桃花凤眼,也难言福禄。
相由心生,眼中的神采更是如此、它并非一成不变、少年时意气风发,眼中自有光芒万丈;中年时饱经风霜,眼神或变得深沉;晚年时看透世事,目光或许会复归平和、一个人近期的境遇,是春风得意还是困顿潦倒,往往能从眼神的强弱清浊中窥见一二。
故而,不必执着于寻觅那传说中的“神仙眼”、我们更应关注如何涵养自己眼中的“神”、这并非无稽之谈,而是切实可行的修身之道。
其一,养心、心乱则神散、减少无谓的思虑,保持内心的宁静、多读些能让心沉静下来的书,多听些平和的音乐,甚至只是每日独坐片刻,观照自己的呼吸、心一静,眼神中的躁动与迷茫自会减少,渐渐变得清澈。
其二,养气、身体是精神的殿堂、气血充盈,神采自然焕发、保证充足的睡眠,比任何昂贵的妆品都更能让双眼明亮、饮食有节,劳逸结合,适度运动,让身体这部机器运转顺畅,精气神自然饱满,眼中光彩便会随之而来。
其三,养志、人无志,如舟无舵、一个目标明确、对未来有清晰规划的人,眼神必然是坚定的、聚焦的、这股专注的力量,会扫除眼神中的犹豫和空洞、所立之志,不必惊天动地,哪怕只是想把一盆花养好,想把一手字练精,这份专注投入,都会凝聚成眼里的光。
说到底,眼睛这方小小的天地,映照的是我们整个人的内在世界、我们追求的,不应是那遥不可及的“神仙”之相,而应是与我们自身生命状态相匹配的、真实而有力的“神”、那份威、那份清、那份定,都是在各自人生轨道上奋力活过的证明、当你的心神足够安定、精气足够充沛、意志足够坚定,你眼中的光,便是属于你自己的“神光”,独一无二,千金不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