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之面相,犹如山川地理,虽万千殊异,其脉络纹理却有共通之处、所谓“七种面相”之说,并非指世间仅有七类容貌,而是古人对人心与外貌之间千丝万缕联系的一种归纳与洞察,其源流可从情志、医理与世间法三个层面探寻。
其一,源于七情、人心有七情: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、这七种内在的情绪波动,是驱动面部神情变化最根本的动力、《黄帝内经》有云:“心者,君主之官也,神明出焉、”心神动,则气血随之而行、喜则气缓,面容舒展,眉眼含笑;怒则气上,双眉紧锁,目露凶光;忧思则气结,愁云满面,神情黯然;悲则气消,泪光闪烁,嘴角下垂;惊恐则气乱,面色或白或青,瞳孔放大。
此乃瞬息之变、然日积月累,长年累月为某种情绪所主导,这种情绪便会如刻刀一般,在人的面庞上留下永久的印记、常怀喜悦之人,眼角眉梢多有笑纹,苹果肌饱满,气色红润,予人亲近之感,此为“喜相”、常处愤怒或愤懑之人,眉心易生纵纹,即所谓“悬针纹”,法令纹深陷,面部线条刚硬,此为“怒相”、多愁善感者,面容常带悲戚,眉毛呈八字,眼下或有泪堂,久之形成“悲相”。
故而,七情不仅是瞬间的表情,更是塑造面相的长期力量、一个人的面相,可以说是他一生情绪的总账本、看到一张脸,有经验的人能读出其性情的大概,是开朗还是抑郁,是温和还是暴躁、这便是七情化为七相的道理。
其二,源于五行之理、中国古代哲学认为,万事万物皆由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种基本元素构成,人亦不例外、面相学将人的脸型、骨骼、肤色与五行相对应,形成了“五行相法”、例如,金形人面方,骨坚,色白;木形人面长,清瘦,色青;水形人面圆,肉厚,色黑;火形人面尖,赤红,气燥;土形人面厚,敦实,色黄。
此为五行正形、但世人面相复杂,极少纯粹的“金形”或“木形”,大多是两种或多种五行特质的结合、例如“木带火”或“土兼金”、五行之间有生克制化,其复杂组合便演化出更多变化、为何又与“七”有关?有说法认为,在五行之外,加上两种极端的变格,如阴阳调和完美的“贵相”与五行混乱冲突的“贱相”,便凑成了七种基本格局、这七种格局,如同书法的七种基本笔画,万千面相皆由其组合变化而来。

其三,源于现代科学的观察、跨越千年,西方的科学研究亦有相似的发现、心理学家保罗·艾克曼(Paul Ekman)经过大量跨文化研究,识别出人类共通的七种基本面部表情:快乐、悲伤、恐惧、愤怒、惊讶、厌恶和轻蔑、这些表情不分种族、文化,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,深植于我们的基因之中。
这七种基本表情,是人类沟通的通用语言、一个婴儿,无需学习便懂得用哭来表达悲伤,用笑来表达快乐、这种科学的划分,与中国古代的“七情”之说,竟有异曲同工之妙、古人凭经验洞察,今人以科学验证、愤怒的表情,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,都是皱眉、瞪眼、龇牙;快乐的表情,都是嘴角上扬、眼轮匝肌收缩、这表明,驱动面相变化的底层逻辑是全人类共通的。
那么,为何不是六种或八种?“七”这个数字,在中国文化中颇具深意、天有七曜(日、月、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),人有七窍,佛家有七宝,音乐有七音、七,常代表着一个完整而富有变化的周期或系统、说人有“七种面相”,并非要将亿万苍生硬塞进七个模子里,而是提供一个理解人性复杂性的框架。
它告诉我们,人的面貌并非静止不变的皮囊,而是一个动态的、承载着丰富信息的心灵图景、它既有先天骨相的根基(五行之说),又有后天情绪的雕琢(七情之理),还有人类共通的生物本能(科学之证)、一张面孔,融合了遗传、经历、心境与健康状况。
观察一个人的面相,可以先看其骨骼轮廓,此为其“形”,大致判断其五行属性与先天格局、再观其神情气色,此为其“神”,可了解其当下的情绪与健康状态、最后审视其面部纹理,如法令纹、鱼尾纹、抬头纹等,此为岁月的痕迹,记录了其过往的人生轨迹与心性习惯。
将形、神、纹三者结合,便能对一个人有较为立体的认知、一个木形人,本性正直仁爱,若面带怒相,眉心紧蹙,便知其近期必有逆境或心结、一个水形人,本性聪慧多思,若神采飞扬,眼角带笑,则知其正处顺遂之时、这便是面相的奥秘所在,它不是僵化的标签,而是一种流动的解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