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至乙巳蛇年深秋,常闻有好事者于茶馆坊间探问:等因奉此,究竟是何生肖之年?此问听来古雅,颇具探究之风,然细究其本义,则不免令人莞尔、此四字与十二生肖、天干地支并无丝毫瓜葛。
所谓等因奉此,实乃旧时官府文书程式化之结尾套语、溯其源流,可见于明清乃至更早之公文、上级官署向下级下达指令、批复文书时,常以此语作结、其意可拆解为二:等因与奉此。
等因,意为缘于以上所述之种种原因或鉴于上述情况、公文正文部分会将事由、理据、决定详尽阐述,至文末,便以等因二字加以概括,承上启下,表明下文的指令是基于前述内容的。
奉此,则是遵奉此令、依照此文办理之意、奉字体现了上下级间的隶属关系与权威性,下级机关或官员接到带有此语的文书,便知晓此事已有定论,须恪遵执行,不得延误或有所异议。
故而,等因奉此连缀一处,其完整语境便是:(前文已详述各项缘由),尔等需遵照此公文之指令办理、此乃一道严肃、不容置喙的行政命令,是公文流转体系中的一个功能性环节,与纪年、生肖、民俗信仰之体系风马牛不相及。

那么,此一误解又是从何而起呢?究其根本,多半源于汉字语音之微妙与民间望文生义之趣、在十二地支中,有寅之一字,对应生肖为虎,称寅虎、寅字读音为yín,而等因奉此之因,读音为yīn、二者声母相同,韵母相近,在某些方言或不甚标准的发音中极易混淆、好事者或初闻此语之人,听到一个近似寅的音,便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生肖中的寅虎,进而产生等因奉此是否与虎年相关的猜想。
这种因谐音或字形相近而产生的联想,在中华文化中屡见不鲜,甚至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、譬如,百姓于年节张贴蝙蝠剪纸,是取蝠与福之谐音,寓意福气临门;席上必有鱼,是取鱼与余之谐音,祝愿年年有余、此类例子不胜枚举、正是这种对语言文字的敏感与丰富的联想力,使得人们在面对等因奉此这样生僻而古奥的词组时,会下意识地去寻找一个自己文化体系内能够理解的坐标,而生肖,无疑是大众最为熟悉的一套文化符号系统。
文化之传承,贵在求真、虽说此种误解可作一则趣闻,但明辨其本源,方是对传统真正的尊重、等因奉此的价值在于其展现了古代中国文书制度的严谨与程式之美,是研究法制史、行政史的鲜活材料、将其误植入生肖体系,虽无伤大雅,却也失却了其本来的历史厚重感。
既然等因奉此非关生肖,那么吾人身处之乙巳年,又当如何言说?乙巳,乃蛇年、蛇,在十二生肖中排行第六,地支为巳、在传统文化中,蛇的形象颇为复杂、它时而因其蜿蜒形态与潜在危险而令人敬畏,有杯弓蛇影之惑;时而又被视作智慧与灵性的象征,民间常称其为小龙,赋予其龙的部分神性、蛇之蜕皮,更被赋予了重生、革新与绵延不绝的寓意、乙巳之乙,五行属木,故今年亦可称为木蛇之年、木蛇性情温和,坚韧而有条理,于静默中积蓄力量,于变化中寻求发展。
光阴流转,乙巳岁末将至,不日便将迎来丙午马年、马,生肖中位列第七,地支为午、马之形象,在中华文化中饱含赞誉、它是速度与力量的化身,是马到成功的迅捷祝愿;是开拓与进取的象征,有龙马精神之健旺气概、古时,马为战将坐骑,是驰骋疆场、建功立业的伙伴,亦是文人墨客笔下古道西风瘦马的苍凉意象、丙午之丙,五行属火,来年即为火马之年、火马奔腾,其势更烈,象征着热情、活力与非凡的行动力、可以预见,丙午马年将是充满机遇、鼓励大胆前行的一年。
由等因奉此之问,引申至生肖之辨,再谈及乙巳之蛇与丙午之马,可见文化符号之解读,需严谨考据,亦需体察其在民间流传中发生的种种演变、一个词语的误读,背后可能是一片广阔的文化联想土壤、理解了这一点,或许更能体会汉语言文字的无穷魅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