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代中国,那个没有社交档案、没有背景调查的年代,结交一位朋友,有时无异于一场人生的博弈、押对了,可能得一知己,事业上多个臂助;押错了,轻则交浅言深,重则可能引狼入室,身家性命都受到牵连、在这样一种信息极度不对称的社会环境下,人们迫切需要一种快速识人的法门、于是,“相术”这门古老的学问,便从庙堂之高走入了寻常巷陌,成为许多人交友识人的一把无形标尺。
要问古时交友看面相的人多不多,答案是肯定的,而且远比我们想象中更为普遍和深入、这并非简单的以貌取人,而是一套融合了经验、哲学与心理观察的识人体系、古人深信“相由心生,境随心转”,一个人的心性、品格、乃至运势,都会在不经意间镌刻于五官和气色之上、交友先观其相,就如同一位农夫在播种前先要审视土壤的肥沃程度。
这种风气的盛行,其背后是深刻的社会缘由、古代社会是典型的熟人社会,人际关系网络至关重要、一个人的社会地位、前途发展,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所结交的圈子、识人、择友的能力,被视为一项安身立命的核心技能、在科举考场上,考官除了看文章,有时也会“观其仪表”,认为形貌端正者心性亦正、在商贾往来中,对方是奸是忠,常常也得从眉眼神情间揣摩一二、对于普通人而言,邻里之间、乡党之内,谁是值得信赖的“厚道人”,谁又是需要提防的“薄情相”,看面相便成了一种民间智慧。
晚清名臣曾国藩便是此道集大成者、他一生阅人无数,其所著的《冰鉴》一书,几乎就是一部系统化的面相识人手册、他用人、交友,极重观察、据说,他见一个人,只需片刻,便能对其性情、才干、前程做出八九不离十的判断、他曾言:“邪正看眼鼻,真假看嘴唇;功名看气概,富贵看精神、”这并非玄学,而是他长期观察出的规律、例如,他认为眼神是观察一个人心性最关键的窗口,眼神清澈安定者,多心志专一;眼神游移不定者,则易心浮气躁,难当大任、他与左宗棠、李鸿章等人的交往与任用,背后都有其深刻的相术洞察。
那么,古人究竟看的是什么?并非只是简单的五官美丑、他们关注的是一种整体的“气象”与“格局”。

譬如看额头,称之为“天庭”、“天庭饱满”常被认为是智慧、有贵人相助的象征、额头开阔光洁,代表着一个人少年运佳,心胸也较为开阔、若额头狭窄、布满乱纹,则可能意味着此人思虑过重,心机深沉,或早年运势多舛。
再看眉眼、眉毛被视为“保寿官”,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情与人际关系、眉毛浓淡适中、顺而不乱,代表其人有情有义,情感稳定、若眉毛杂乱、逆生,则可能脾气暴躁,不易相处、眼睛则是“监察官”,是心灵的窗户、眼神坚定有力,黑白分明,被认为是内心正直、有决断力的表现、反之,若眼露凶光、或昏昧无神,则被视为心术不正或运势不佳的信号。
鼻子与颧骨的搭配也至关重要、鼻为“审辨官”,主财运与决断力、鼻梁挺直、鼻头有肉,象征着财运亨通,为人正直、颧骨则代表权力与意志、鼻颧相配,即鼻子高挺,两边颧骨饱满拱卫,被视为有担当、能成事的“贵相”、若有鼻无颧,则可能孤傲自赏,有颧无鼻,则易弄权妄为。
嘴唇与下巴同样藏着玄机、嘴唇厚薄均匀、棱角分明,代表着诚信与口才、下巴,即“地阁”,讲究“地阁方圆”,象征晚年运势与一个人的根基是否稳固、下巴饱满圆润,通常被认为性格敦厚,能守业,晚景安康。
这种通过面相来择友的方式,与其说是迷信,不如说是一种基于长期生活经验的归纳法、一个长期心怀善意、乐观开朗的人,其面部肌肉的走向自然会趋于祥和舒展,呈现出一种“福相”、而一个长期阴郁、算计的人,眉宇间便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戾气或局促感、这是一种朴素的“生物全息论”,认为局部可以反映整体。
古人也并非完全被面相所束缚、他们同样懂得“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”的道理、相术只是识人的一个辅助手段,是第一印象的快速筛选器、真正的交往,还需要通过言谈举止、处理事务的能力以及长期的考验来最终确定、一个人的品行德行,终究要靠时间来验证、面相提供了一个起点,但真正的友谊,还需以心换心,以诚待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