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维葭月,京城已是寒意初透、窗外,枯黄的梧桐叶在北风中打着旋儿,飘落在寂静的胡同里、我于书斋内,手捧一盏热茶,炉火上的水正“嘶嘶”作响,思绪却不由得飘向了那些关于宅邸气运的旧事、世人皆知,居所有阳阴之分,阳宅安生人,阴宅定乾坤、这二者,便如大树的枝叶与根系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谈及阳宅风水,我想起江南水乡的一桩往事、同在一条河边,住了两户人家,东头是做丝绸生意的王家,西头是靠打渔为生的李家。
王家财大气粗,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工匠,盖了一座三进的大院子、院门开得极大,正对着河对岸一座尖锐如刀劈的石山、王员外觉得这叫“开门见山”,气派、宅子后院紧挨着一片洼地,为了图省事,便没有砌墙,任由后门敞着,直通那片萧瑟的荒地、他说,这叫“后路通达”、不出三年,王家的生意开始急转直下,运往西域的丝绸被劫,投在钱庄的银子也打了水漂、家中更是怪事连连,王员外常年头痛,夫人则忧思成疾,卧床不起、请来的风水先生一看,连连摇头、他说,你这宅子,犯了风水大忌、大门正对尖山,是为“壁刀煞”,日日冲撞家宅气运,财气如何能聚?后院无靠,风穿堂而过,是典型的“财气外泄”之局,赚再多钱也如竹篮打水、王家这才恍然,可家道中落,为时已晚。
再说那西头的李家,房子不过是三间青瓦房,简朴得很、可他家的选址却颇有讲究、屋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,正好挡住了从北边吹来的寒风,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、屋前是一片开阔地,门前那条河水在此处拐了个弯,缓缓流过,如同玉带缠腰、李家夫妇勤劳朴实,打的鱼总是又大又鲜,拿到集市上很快便能卖完、他们的几个儿子,也都聪明伶俐,读书的考取了功名,学手艺的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匠人、整个家宅人丁兴旺,笑语不断、旁人只道是李家祖上积德,懂行的人却看得分明,这便是上好的阳宅格局、屋后有靠山(竹林),气场安稳;门前明堂开阔,河水环抱有情,乃是“藏风聚气”的宝地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,人的精神气血自然调和,运势也随之顺畅。
阳宅风水,关乎的是一家人当下的兴衰与安康、它就像我们身上穿的衣裳,合身、得体,人就显得精神焕发、若衣衫褴褛,破败不堪,人也会显得萎靡不振。

比阳宅更为深远,影响更为绵长的,是阴宅风水、它不动声色,却能左右一整个家族几代人的命运、阴宅,即是先人安息之所,是家族的“根”、根深,方能叶茂;根若腐朽,枝叶即便一时繁盛,终究也会枯萎。
清末民初时,冀中平原有一位姓赵的老地主,富甲一方,却子嗣单薄,年过半百仅得一子,且体弱多病、赵老地主忧心忡忡,深恐家业无人继承、他听闻太行山深处有一位高人,善于堪舆点穴,便备上厚礼,亲自上山求访。
那位高人随他下山,踏遍了赵家方圆百里的山川河流、他登山顶,望气脉;下溪谷,观水流、整整三个月,风餐露宿,最终在一条山脉的尽头,找到了一处形似“眠牛”的小山岗、高人指着山岗上一片草木尤为丰茂的地方说:“此地龙脉由太行山奔腾而来,至此结穴、左有青龙蜿蜒,右有白虎驯服,前有小河如带,远方更有案山层叠、将令堂安葬于此,不出二十年,赵家必将文武双全,人丁兴旺、”
赵老地主将信将疑,但还是按照高人的指点,将早已过世的母亲迁葬于此、说来也奇,自从迁坟之后,他那原本病恹恹的儿子,身体竟一天天好转起来,后来不但顺利长大成人,还考取了武备学堂、再后来,赵家开枝散叶,孙辈之中,有从文的成了大学教授,有从商的成了行业翘楚,家族声望日隆,彻底摆脱了人丁单薄的困境。
这就是阴宅的力量、它通过山川之气,与后人的气运产生着一种看不见的感应、好的穴位,能吸纳天地灵气,滋养先人遗骨,这股生生不息的能量,便会源源不断地福荫子孙、反之,若葬于穷山恶水,风吹水浸之地,不仅先人不得安宁,后人也多会遭遇坎坷与磨难。
故而,阳宅与阴宅,一为表,一为里;一为用,一为体、阳宅安顿的是我们的身,阴宅承载的是我们的根、安身之所若不宁,则时运不济,多病多灾、承根之所若不安,则根基动摇,家族运脉难以为继、风水之道,并非玄而又玄的迷信,它实则是古人观察天地自然,出的一套环境与人和谐共生的朴素哲学、那山,那水,那风,那气,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居于其间的人、正如这窗外的落叶,看似无声,却昭示着季节的更迭与生命的轮回。
